王权与祭司意象

因为主耶稣基督是“万王之王”(启示录 17:14),是永远的大祭司(希伯来书7:24),因此基督的历史预表有时也集合了王权与祭司的图景。这在麦基洗德(创世记14:18-20)甚至大卫王身上都有体现,大卫有时也以祭司性的角色出现(撒母耳记下6:14-18;撒母耳记下 24:18-25)。这一角色的集合在旧约其他地方是禁止的,但凡是它出现的地方都是预表存在的地方。这一王权与祭司意象的结合也在约伯身上体现出来,为他预表基督的功能带来进一步光照。

约伯使用丰富多样的比喻形容他的受苦,但是没有一个比他将自己比作失去冠冕的国王更加惊人:“他剥去我的荣光,摘去我头上的冠冕”(19:9)。诗篇 89:44 使用同样的意象描述诗人因神允许弥赛亚跌倒而惊慌:“你使他的光辉止息,将他的宝座推倒于地。”约伯把自己形容为在神手中饱受降卑之苦的君王,如弥赛亚一样。

有些人猜测约伯实际上真的是一个王,约伯记的七十士译本增加了一个附录,信息取自于创世记 36 章和一卷未名的叙利亚书,将约伯与以东的约巴王等同起来(创世记36:33)。然而,七十士译本的这个冗长的附录显然是后加上的,很可能是为了补充希伯来文约伯记正典中没有的历史和家谱信息,也许是为了解释这卷书中的君王意象。七十士译本的附录以及将约伯和约巴等同,我们可以放心地不予理会,它是后来希腊文编辑加上的一个创意假象。

约伯身上散发的君王感,若是认为是反映了历史实际,就未免太过夸大。实际上,这一君王意象属于约伯预表意象的一部分。这一意象出现的主要经文,与旧约的弥赛亚君王意象显然关联紧密。29 章中,约伯回忆他受难前的生活,将自己形容为一个公义、行事奇妙的王:

“耳朵听我的就称我有福,眼睛看我的便称赞我,因我拯救哀求的困苦人和无人帮助的孤儿。将要灭亡的为我祝福,我也使寡妇心中欢乐。我以公义为衣服,以公平为外袍和冠冕。我为瞎子的眼,瘸子的脚。我为穷乏人的父,素不认识的人,我查明他的案件。我打破不义之人的牙床,从他牙齿中夺了所抢的。我为他们选择道路,又坐首位;我如君王在军队中居住,又如吊丧的安慰伤心的人。”(约伯记 29:11-17,25)

约伯的话语诗篇 72 中弥赛亚王的完美统治相当呼应:“他必为民中的困苦人申冤,拯救穷乏之辈,压碎那欺压人的。因为穷乏人呼求的时候,他要搭救;没有人帮助的困苦人,他也要搭救。他要怜恤贫寒和穷乏的人,拯救穷苦人的性命。他要救赎他们脱离欺压和强暴,他们的血在他眼中看为宝贵。”(诗篇 72:4,12-14)

披戴公义也是一个弥赛亚主题(以赛亚书 59:17;61:10),此外还有医治瞎子和瘸子(以赛亚书 35:4-6;马太福音 11:5)。约伯记 29 章中的君王式人物是神迹权柄(15 节)与智慧言语(21 节)的结合,这个结合在弥赛亚“奇妙的策士”(以赛亚书9:6)的头衔中再次体现出来。4 照这样,后来先知书和诗篇的经文直接取用约伯记的意象,继续建造旧约中的弥赛亚盼望。后来引用约伯记来进一步构建弥赛亚图景的作者,必定明白约伯的预表功能,他预表一位奇迹般的王遭遇极大的苦难。但约伯的朋友们如何理解这些话呢?他们把约伯的预言当成了骄傲的夸张,就在约伯的辩论总结——29 章也是其中一部分——之后,以利户指控约伯“在罪上又加悖逆”(34:37)。

值得注意的是,约伯身上的祭司意象也穿插在 29 章中,约伯形容自己的公义好像头上的“冠冕”(14 节),所用的词是 sanip。尽管这与大祭司亚伦的冠冕不是一个词(出埃及记 39:28),这个不常见的词却再次出现在撒迦利亚书 3:5 中。在撒迦利亚的异象中,大祭司约书亚像约伯一样被撒旦控告,他穿着代表自己不洁的污秽的衣服,作为对撒旦的回应,神给约书亚穿上华美的衣服,给他头上戴上洁净的冠冕(sanip),象征着神赐给他的义。大祭司约书亚穿戴洁净的衣服和冠冕,成为一个“奇妙的预兆”,神要“使我仆人大卫的苗裔发出”(撒迦利亚书 3:8)。约伯与约书亚之间的类比非常惊人,两人都被撒旦指控,两人都戴着象征神赐给他们的义的 sanip 或冠冕,两人都预表神对撒旦的终极回应,就是一位完美的大祭司,神称之为“我的仆人”(也恰好是神一直对约伯的称呼;参阅约伯记 1:8;2:3;42:7)。

我们已经在前言(1:5)和结尾部分(42:8)注意到约伯身上的祭司意象,他开始时献祭洁净自己的儿女,后来在书中结尾为朋友们代求。尽管解经家们也注意到这一点,但常常将之附属于约伯的品格,而不是对故事本身的含义具有决定性。然而,作为约伯人生与受苦的框架,前言与结尾展现了不断递增的祭司侍奉。

开始时约伯为儿女们献祭,免得他们心中暗暗咒诅神,尽管我们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如此,或约伯的献祭有什么效用。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对约伯的描述词“完全(无可指摘)”(tam),这个词的派生词(tamim)的主要背景就是利未记中描述献祭的动物“无暇无疵”,因此这里显然的印象是约伯是一个“没有瑕疵”的人,这一特征使得他的献祭在神面前是可悦纳的。一般情况下,祭司必须首先为自己的罪献祭(利未记 16:6;希伯来书 5:1-3),但第一章没有提到约伯如此行。这样,约伯在故事开头是“像完美的祭司一样”。

在结尾部分,约伯代求的图景以生动的细节描绘出来,具有极大的效力。当他被神高升到一个更高的地位,约伯为他的 控告者 代求,神的饶恕特别取决于约伯的中保工作:

“‘现在你们要取七只公牛、七只公羊,到我仆人约伯那里去,为自己献上燔祭,我的仆人约伯就为你们祈祷。我因悦纳他,就不按你们的愚妄办你们。你们议论我,不如我的仆人约伯说的是。’于是提幔人以利法、书亚人比勒达、拿玛人琐法照着耶和华所吩咐的去行,耶和华就悦纳约伯”(约伯记 42:8-9)。

神的话表明,只有当约伯的朋友们到约伯那里,由约伯为他们代祷,他们的献祭才会是可悦纳的。值得注意的是经文两次说神“悦纳”约伯,在希伯来文中的字面意思是神“抬起约伯的脸”。这也指向约伯的一切苦难,神“抬起他的脸”,或将他从苦难中拯救出来,结局就是神肯定且接纳了约伯的中保角色。当约伯的脸被抬起来,照着神的安排,立刻的果效便是他为控告者的代求被认为有效。尽管约伯记以约伯作为完美祭司开始,在经历苦难之后,他的角色却更加精炼而升高。

中保的代求经过苦难达到完美,这个意象在基督的工作中达到顶峰,它也是希伯来书的主题。基督必须受苦,作为儿子透过苦难学习顺服,以便成为完美的大祭司。希伯来书论到基督说:

“基督在肉体的时候既大声哀哭,流泪祷告,恳求那能救他免死的主,就因他的虔诚蒙了应允。他虽然为儿子,还是因所受的苦难学了顺从。他既得以完全,就为凡顺从他的人成了永远得救的根源,并蒙神照着麦基洗德的等次称他为大祭司”(希伯来书 5:7-10)。

约伯作为无可指摘的大祭司,透过苦难变得更加纯全,他的眼泪和哀告被神垂听,他为逼迫者的代求被神悦纳,这一预表图景是这卷书意义的核心,是对那位更伟大的永恒大祭司耶稣基督的预言。

如果我们对于约伯记的族长时代设定是正确的,那么从救赎历史的角度看,围绕他的君王和祭司意象就变得更加惊人。以色列成为一个国家之前,在正式的人类君王和祭司职分设立之前,在麦基洗德和约伯这样预表基督的角色身上已经有了一种结合型的预言。在救赎历史的进程中,这些职分首先以预表的意象引进、混合在一起,作为对它们的完美应验——应许的弥赛亚的预言。当后来设立了人类的君王和祭司,他们的角色应当在这些族长时代的预表的背景下看待。作为以色列君王和祭司的先驱,约伯和麦基洗德成为预表的范例,使人理解这些职分指向弥赛亚的终极意义。值得注意的还有,不论是约伯还是麦基洗德,都没有与以色列相关的家谱,使得他们的君王和祭司角色具有普世性的光照。

围绕着约伯的君王和祭司意象不仅对于救赎历史的宏大叙事而言是重要的,它也是理解约伯记宗旨的关键。在本书第五章中,我们注意到约伯的人生是神对撒旦在世界游行的回应,这卷书的核心问题是:神将做什么削弱撒旦的权势、制服这个大控告者?神以一幅指向基督的预言戏剧作答,一个无可指摘的正直人,被描绘为君王和大祭司,将遭受苦难、像一个恶人一样被逼迫,透过他的苦难,他会发出强烈的、眼泪汪汪的哀告,但是神最终一定会“使他抬起脸来”。到最后,他透过痛苦更加精炼的中保工作,将被神悦纳,甚至为他的逼迫者的代求都会被悦纳。作为神对撒旦的回答,约伯的经历是对耶稣基督的福音的一个预言式的描绘。

因此,约伯作为基督的预表“戴着两顶帽子”——君王的王冠(约伯记 19:9)和祭司的冠冕(约伯记 29:14)。而基督的第三个职分,先知,在约伯身上也并没有缺失,约伯自己就是对基督的一个活生生的预言。但是我们将在接下来一章中看到,约伯自己也盼望一位将要来的救主,他因此使自己位居旧约先知之列。

第七章 第九章